转眼之间,已经在波士顿的Tufts medical center,做住院医师培训的三个多月了。可是...
赵越,面临着一个青年危机。
天还是蓝得滴水,水果鱼肉都干净肥美,每天每天都充实忙碌,一切都看上去很好。但是,偶尔在睡前、在淋浴时、在下班路上、在视野边缘、在脑壳最后面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危机在压过来,闭上眼睛就更清晰。
我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这是我从来都没遇到过的问题,可怕的问题。
从小我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我要当大队长,
我要进好学校,
我要成为医生,
我要去美国......
我要成为一群人里比较好的那一个 -- 不要成为最好,那样很累 -- 比较好就可以。
但是突然之间我周围的那一群人消失了,瞬间挥发,留下我一个人。再也没有统一行动、统一去上课、统一参加考试的一群人可以让我比。每个人每个人都太不一样了,每个人每个人都突然朝不同方向拔腿冲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张嘴大叫:“喂!喂喂!等等我!我还没想好向哪个方向冲。”
怎么办?人们突然都不再按我设想地那样行动。
这个出色的高年住院医——什么?他的梦想竟然是做一个社区医生?不不,出色的人不都去申请最热门科室的专科医生了吗?要不然他这么努力这么出色干嘛?
那个学术小妹——什么?她专心做起了一个关于怎么降低医生胡乱order心电监护的研究。不不,她不是应该朝着她喜欢的肿瘤领域努力在实验室引领学术潮流发表高精尖文章吗?
那个很political的看上去像是想走医院管理WHO之路的混血小弟——什么?他每个周末都和他老婆一起在公园野餐,住院医毕业后准备过一个老婆两条狗三个孩子的生活。不不,他不是应该做住院总然后向医院CEO方向发展吗?
很久以前,我心中医生的形象只有一个:在顶级大医院,做很多很多高级学术研究,查房做研究开大会,承担教职政职。现在,医生的形象变出千百万种。
人们突然分化,四下散去,留下我一个人左顾右盼。失去了参照系,我的人生观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振幅左右摇摆。
每天早上醒来,眼皮沉重得要命,望着窗外还没亮的天,我特别想做个家庭主妇,在合适的时候起床,快乐地煮爱心早饭,给丈夫和孩子们准备衣服,精心挑选各种家装材料把房子布置得漂漂亮亮,丈夫孩子不在的时候就看书煮汤参加上乐器课。
但是在医院里工作的时候,尤其看到那些时刻精力充沛又充满人格魅力学富五车思路清晰熟谙各种临床进展的attending,我觉得我可以牺牲我的周末我的皮肤我的睡眠我的休假我的一切,只为可以做到像他们一样,在任何一个临床紧急关头面前都可以临危不惧力挽狂澜,临床大小问题事无巨细都可以轻松应对,病人都信任我护士都喜欢我医学生都喜欢听我讲课。
我想做一个专科医生,做一个领域的专家,做所有疑难杂症最终都转向的那个人,和其他各国的专家在国际大会上在电视电话会议里侃侃而谈。
我也想做一个轻松的门诊医生,周一到周五朝九晚五上上班,晚上可以有时间做饭磨咖啡锻炼身体,看自己喜欢看的书,写写东西炒炒股票,双休日去做面膜和学习大提琴,还有充足的时间学习西班牙语,还可以有很多时间休假带着爸妈去全世界各地享受生活。尤其是有了男朋友以后,我想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在美好的年纪享受美好的生活。
我还想在美国攒好经验将来投入回国创业的大潮,在正兴旺的医疗市场淘金探险。
我又想拼命努力做个好医生然后到40岁辞职去大学念个艺术史研究生,然后去博物馆里修文物或者去画廊卖画。
我也想做医院的艺术顾问,把医院变成我心中的充满人性化和各种细微之处用艺术点缀和治愈的温暖场所。
天啊,头好大...
我一辈子的时间只够选一条路,并且把这条路走出极致,而不是成为一个三脚猫,但又实在忍不住左顾右盼伸着脖子去望另一条路上的人,不断在心中用虚拟语气造句。
有时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心理残疾——最大的问题——我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却已没有更多年可以容让我慢慢想。
我到了一个要迫使自己分化的节点。
几年以前,我觉得未来有无穷可能性——现在,我27岁了,我必须选择一种可能,而不是继续储备自己的潜能。我再也不能在孵化器里做一个嗲嗲的多能干细胞了。
虽然我总是觉得自己停留在二十二三四五六岁,那几年在我脑海里都是模模糊糊一个样子。那时候我只要做一个乖乖懂事有小小野心的女孩子,心里总想着,我要走出去,我要走出去。
现在我走出来了,然后我要做什么呢?
我不可以再是在窗边拖着腮歪着头懵懂憧憬未来的小女孩(当然,我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小女孩),但是时候我要开始立业了。
是的,对于一辈子想做的事情,我有无限贪婪和欲望,就像我妈妈一样。
记得妈妈对我说,她年轻的时候总是舍不得睡觉,因为她觉得可以做的好玩的事太多了。
话说回来,这也是美国的环境催化出的“自寻烦恼”。在这个宽松和充满鼓励的环境里,每一个可能性都那么明晃晃地触手可及。
我的上级医生在乎我“Are you enjoying yourself?"
他们在乎我"What kind of life do you want when you grow up?"
他们在乎我运用所有可得的信息和资源做我喜欢做的事甚至多过一开始我在乎我自己。
一时间我的自主意识全面苏醒,很痛很痒很严峻,但却痛地透彻痒得警醒严峻得催人不停地想想想,并在我进入到住院医第三个月的时候,写下这篇。
#越洋米线#,更多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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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新浪微博:http://weibo.com/hellozhaoyue )